第六十八章 進京準備?★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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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直到進京，雲無心都再也沒有露過面，他依然住在靖海王府那個小院子裏，只有藥師婆婆偶爾會進去和他探討問題。
值得一提的是宋淩的態度，其實他也就消沈了那一晚上，之後便好似什麽都沒發生一樣，每日裏盡職盡責扮演一個普通護衛的職責，陪著小王爺東征西戰，將容城一些不太老實的人挨個兒敲打。
幾個月前，楊越躁動的心思還曾經是馮家的心腹大患，如今短短幾個月過去，他反倒成了最為乖巧的一個。
說到底，楊越只是個被容城的繁華迷花了眼的普通讀書人。
他來得晚，並沒有見識過唐亞灣之戰的殘酷兇險，即便是往前倒推幾年，他也是世家子弟，自幼衣食無憂，自打出仕見識的便是臨安府偏安一隅的表面繁華。
他有幾分雄心壯志，也有幾分聰明才幹，倘若生在盛世，未嘗不可放開施展，但奈何如今時局看似平靜，可底下的洶湧暗流，卻一刻都不曾停歇過。
楊越從前極力想要放開海上商貿，很大一部分是受了宋玨的影響，宋玨私底下給了他一張海域地圖，以及東南海域上百島嶼的物產分布資料，楊越浸淫商道，對於商品的流通和選擇有著十分敏銳的嗅覺，他認為海上貿易的放開，會使得整個嶺南道大大收益。
但今年，隨著十萬大山的商路進一步放開，以及容城周邊各個小王爺出品試驗場也放開了規模，楊越一次又一次地刷新了對馮家的觀感，一次又一次地驚嘆於小王爺的前瞻性眼光和識人用人的獨到老辣。
此前傳出小王爺身份存疑的消息時，楊越也曾懷疑過馮楚英的身份，他對馮家女人向來不大看得起，但自打小王爺接掌靖海王府以來的種種，倒是令他心服口服。
他那日前來，本就是存了一份躊躇，他想，這麽多年來，他與馮家雖說常有摩擦，但那都是出自政見的不合，或者說，僅僅只是出於他對於馮家女人的不信任而習慣性地反對，倒是沒有、也不屑有什麽私人仇怨，但倘若馮家真的膽大包天，那他又該如何？
從理智上來說，他反對一切女子從事政事，他認為女人就該好好地待在後宅，相夫教子，打理家業，馮老太君年紀大了他不好說，但像馮家大夫人、二夫人那般，時常如男子那般拋頭露面，也是十分不妥，比如說去年雲水中段的水壩決堤，二夫人身披戎裝，親自帶了兩千水軍前去救災，不眠不休半個月，在他看來，便十分地有失體統，並且他堅信，隨便換一個更加懂得安撫民心的男性長官前去，必然事半功倍。
但畢竟馮老太君才是正經的大將軍職，他說到底還是屈人一頭，這些年他也不是沒有經歷過挫折，也不是學不會把心中的不滿壓抑下去，對二夫人這種舉動，他最多也就在心裏嘆兩口氣。
但是假如傳言是真的呢？假如小王爺不是馮榕海，而是那個早已消失的馮楚英。
年方十八歲的少女，卻在短短兩年的時間裏，整合嶺南商業、大力發展手工業、治理鹽堿地、開發十萬大山、尋找礦脈……
僅僅是過了他手、動用了嶺南稅收財庫的項目就有數十上百，涉及到數十萬名百姓的民計民生。
他當初之所以想要推行海上貿易，多少也存了一份攀比之心。
而攀比之心的前提在於，你把對方視為與自己平等、乃至於比自己更高一層次的存在。
他從來沒有對任何女人產生過這種態度，哪怕是壓他一頭的馮老太君，他也始終認為那不過是馮家祖先的遺澤。
但馮楚英不同。
當時宋玨言之鑿鑿，由不得他不信，他便如同當街被人狠狠抽了一耳光似得，渾身的血都往頭上湧去。
但他又看不上宋玨的做派，楊越雖說看不起女子，但從來不會私底下汙蔑詆毀，這宋玨前腳與他說了一通馮楚英的不是，後腳竟然大張旗鼓地親自上門求親，簡直令人不齒。
而等到小王爺歸來，不過只是與他簡簡單單一番問答，他卻恍惚間仿佛摸到了方向。
無論小王爺是男是女，她所做的一切，別人或許不知，自己難道還不清楚嗎？
自己一葉障目，固守著男女成見，不過是襯得自己愈發地狹隘無能罷了，那與那二世祖宋玨又有什麽區別？
離開容城前最後幾天，馮楚英終於見了楊越。
兩人簡單見禮，便坐在靖海王府新修的茶亭裏喝茶。
大婚那日楊越也來了，只一眼，他便看出來宋玨沒有說謊。
但聖旨昭昭，即便是知道真相又如何，誰還敢反駁是怎麽的？
“楊都尉，我一直都想跟你好好聊聊，但今年事務繁雜，竟然一直都沒有碰上好的機會。”
楊越抿了口茶，卻道：“其實，我倒是覺得，我與小王爺如今也沒有什麽需要聊的。”
馮楚英一怔。
“近日小王爺四處打點，把什麽都安排得妥妥當當，想來是打算進京了是嗎？”
“對，”馮楚英發現這楊都尉說話雖然不客氣，但態度倒是十分和善，“也差不多了，因為一些私事，我打算提前進京。”
楊都尉點點頭，突然站起來，鄭重地行了個屬官禮：“小王爺，若您還算信得過我，我便向您保證，無論您回不回來，嶺南始終是您的嶺南。”
馮楚英一僵：“楊都尉這話就過了，嶺南道歷來受朝廷羈縻，從前不過是情勢所逼，不得不代行職責罷了，嶺南自然是皇上的嶺南。”
楊越凝視她許久，嘆了口氣，沒有說話。
事到如今，他越是剖析，便越是覺察出自己與馮楚英的差距好比雲泥，馮楚英不信任他才是正常的。
卻聽小王爺又道：“再者，楊都尉沒有發現嗎？這嶺南道如今自成體系，早已有了自己的運轉之道，只要為政者不行荒唐之策，便會平穩地運行下去，有沒有我，其實倒也不是特別重要。”
楊越仔細思索一遍，不得不承認的確如此。
如今，僅僅是他的手底下，便有專門負責器械開發、人才招募、經驗編纂、農事、商事、礦業、水利等各個細分領域的負責人，這些人甚至根本不屬於嶺南任何勢力，是小王爺管朝廷要過來、或是直接自百姓之中選拔出來的。
各行各業，方方面面都有章程，人依法辦事，事有法可依，嶺南獨有的商業契款疊代了數十個版本，如今洋洋灑灑一千三百多條，還有專門的團隊在不斷增補。
要說嶺南如今還缺什麽，不過是缺一個能夠鎮得住場子的人。
從前，這位置有小王爺，往後，想必會有一個來自朝廷的人。
楊越再一次忍不住嘆息。
他總以為，這靖海王府與自古以來所有心懷野心的王侯一樣，都慣於做一方諸侯、翻雲覆雨予取予求，觀靖海王府從前行事也是一樣地霸道專橫、說一不二，可當一切塵埃落定，他才發現，所有的布置都是為了嶺南。
靖海王府幾乎給了自己一個完美的退路。
功名利祿，王權霸業，多少人窮極一生的追求，馮家人唾手可及，卻做了完全不一樣的選擇。
而這，也更加從側面印證了一個事實。
真正的小王爺，確實是已經不在了。
馮家放棄了嶺南。
而這馮家的小小女子，以柔弱之身，在短短兩年內，把小王爺的未竟之事做到了這個地步，給了嶺南一份堪稱完美的藍圖。
只要朝廷派過來的人不亂搞，嶺南再繁榮三十年不是問題。
馮楚英見他一臉黯然，反倒好笑道：“難不成楊都尉舍不得我不成？您不是一直對我馮家都——”
她古怪地笑了笑，沒把剩下的話說完。
楊越卻鄭重施禮：“從前是我目光狹隘，諸多偏見，我會專門再去向老夫人和二位夫人道歉的。”
馮楚英有些尷尬地擺擺手：“那倒也不必，她們不在意的。”
楊越卻堅持道：“要的。”
馮楚英沒話說，總覺得這姓楊的轉了性子，反而不好打交道了。
楊越又道：“您真的不打算回來了嗎？”
馮楚英不好回答這話。
從她兩年前接過馮榕海的責任之時，兩年就是個期限，她唯一能做的，就是利用這兩年的時間來實現哥哥的願望，盡可能地為嶺南謀求一個好的未來。
如今藍圖初成，她雖然心有不舍，但是現實又怎麽會由得她不舍？
楊越見她不回答，眼神更暗，良久才道：“若是有可能，我還是希望您能回來主持大局。”
說完，他起身告辭，沒有再停留。
一直在不遠處長廊底下轉悠的宋淩慢吞吞地走過來，古怪道：“這人怎麽跟被奪舍了似得？”
馮楚英皺著眉想了想，粲然一笑：“知道我是個贗品了吧！倒是有意思，看來他對我這個贗品還挺滿意的。”
宋淩生氣：“胡說，他才是贗品，他全家都是贗品。”
“行行行，”馮楚英不跟他胡攪蠻纏，“都差不多了，咱們後天就走怎麽樣？”
“聽你的。”
馮楚英看了看他：“雲無心昨天托人給我帶話，說他在這邊的研究告一段落了，他不與我們同行，想早些回京繼續研制解藥，讓我們到了京城若有什麽事，直接聯系京城千金谷的人便可以。哦還送來了這個，說這東西雖然不能根治西風醉，但卻可以壓制蠱蟲，至少讓你發作的時候好受一些，也減少一些對身體的消耗。”
宋淩“哦”了一聲。
馮楚英無奈道：“我說這麽多你就一聲‘哦’？”
宋淩：“……哦哦。”
馮楚英：……
什麽人吶！
馮楚英不跟他繞彎子了：“你就真的不去見雲無心一面了？”
宋淩揣著手兩眼望天。
“行了，我不管你們了，我這自身難保呢，哪有空管你們這些覆雜的男男關系。”
宋淩傻著眼看著馮楚英自己軲轆著輪椅越走越遠，心想事情怎麽沒有朝著自己的想象發展呢？
他本來以為自己裝得低落一點、受傷一點就能得到一個抱抱安慰來著？
明明那天晚上就有抱抱的哎！
為什麽今天就沒了？！
他的抱抱呢？
他軟乎乎、暖洋洋的抱抱呢？！
小王爺越走越遠，都快要轉出院門了，宋淩急了，噔噔噔跑過去，攔到輪椅前頭，兩條手臂往輪椅扶手上一撐，氣呼呼地把小王爺圈在椅子裏。
馮楚英一臉茫然看著他：“嗯？”
宋淩擰眉：“我生氣。”
馮楚英伸手拍拍他手臂，滿不在意道：“生氣就生氣，不想見他就不見咯，放心我才沒有興趣給你們當和事佬，再說我還生氣呢，我沒殺了他就不錯了。”
宋淩生氣地瞪她，半晌，又心虛地垂下眼，訕訕地松開了扶手。
“沒有，我其實，也不是沒有過心理準備。”
宋淩垂頭喪氣道：“從小到大，最不缺的就是想殺我的人了，什麽理由都有，我倒也習慣了，連宋琮想殺我我都能想通，更不用當初跟我並不算深交的雲無心了。”
“那你怎麽不去見他？”
“他心裏過不去這道坎兒唄！連西風醉都敢眼都不眨地往嘴裏塞，我要是再去跟他表示不計前嫌，我怕他直接拿自己當實驗兔子。”
宋淩想了想，又悠悠補充了一句：“你不懂，男人就是賤皮子，我恨他他反而能活得自在點。”
馮楚英回頭默默看了他一眼。
不等她開口，宋淩伸手，扣住她後腦勺掰過去：“把你想說的話咽回去，快點，不然我又要生氣了。”
馮楚英“噗嗤”一聲笑出來，然後就有些停不下來了，一路笑得不行，這宋大傻有的時候，倒是真不傻。
宋淩推著馮楚英往前走，恰好走到了大夫人的花園，看見花開得正好，又眉開眼笑道：“哎那個是什麽花，我從來沒有見過，真好看走咱們去看看。”
馮楚英順著他的手看了一眼：“那是雞蛋花，南方特有的，你們北方大概是沒有。”
小王爺雖然不會下廚，但是於美食一道見識倒是不少：“對了，可以吃，有股獨特的清香氣，要不咱們去摘點，晚上讓廚娘添道菜。”
兩人一拍即合，宋淩采花，小王爺坐在輪椅上，拿衣服寬松的下擺來兜宋淩采好的花，雖然是頭一回配合，卻默契得很。
大夫人進來園子裏打算給花澆澆水的，遠遠地看到倆人，怔楞片刻，眼底也不禁浮上了笑意。
……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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但今年，隨著十萬大山的商路進一步放開，以及容城周邊各個小王爺出品試驗場也放開了規模，楊越一次又一次地刷新了對馮家的觀感，一次又一次地驚嘆於小王爺的前瞻性眼光和識人用人的獨到老辣。
此前傳出小王爺身份存疑的消息時，楊越也曾懷疑過馮楚英的身份，他對馮家女人向來不大看得起，但自打小王爺接掌靖海王府以來的種種，倒是令他心服口服。
他那日前來，本就是存了一份躊躇，他想，這麽多年來，他與馮家雖說常有摩擦，但那都是出自政見的不合，或者說，僅僅只是出於他對於馮家女人的不信任而習慣性地反對，倒是沒有、也不屑有什麽私人仇怨，但倘若馮家真的膽大包天，那他又該如何？
從理智上來說，他反對一切女子從事政事，他認為女人就該好好地待在後宅，相夫教子，打理家業，馮老太君年紀大了他不好說，但像馮家大夫人、二夫人那般，時常如男子那般拋頭露面，也是十分不妥，比如說去年雲水中段的水壩決堤，二夫人身披戎裝，親自帶了兩千水軍前去救災，不眠不休半個月，在他看來，便十分地有失體統，並且他堅信，隨便換一個更加懂得安撫民心的男性長官前去，必然事半功倍。
但畢竟馮老太君才是正經的大將軍職，他說到底還是屈人一頭，這些年他也不是沒有經歷過挫折，也不是學不會把心中的不滿壓抑下去，對二夫人這種舉動，他最多也就在心裏嘆兩口氣。
但是假如傳言是真的呢？假如小王爺不是馮榕海，而是那個早已消失的馮楚英。
年方十八歲的少女，卻在短短兩年的時間裏，整合嶺南商業、大力發展手工業、治理鹽堿地、開發十萬大山、尋找礦脈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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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當初之所以想要推行海上貿易，多少也存了一份攀比之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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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從來沒有對任何女人產生過這種態度，哪怕是壓他一頭的馮老太君，他也始終認為那不過是馮家祖先的遺澤。
但馮楚英不同。
當時宋玨言之鑿鑿，由不得他不信，他便如同當街被人狠狠抽了一耳光似得，渾身的血都往頭上湧去。
但他又看不上宋玨的做派，楊越雖說看不起女子，但從來不會私底下汙蔑詆毀，這宋玨前腳與他說了一通馮楚英的不是，後腳竟然大張旗鼓地親自上門求親，簡直令人不齒。
而等到小王爺歸來，不過只是與他簡簡單單一番問答，他卻恍惚間仿佛摸到了方向。
無論小王爺是男是女，她所做的一切，別人或許不知，自己難道還不清楚嗎？
自己一葉障目，固守著男女成見，不過是襯得自己愈發地狹隘無能罷了，那與那二世祖宋玨又有什麽區別？
離開容城前最後幾天，馮楚英終於見了楊越。
兩人簡單見禮，便坐在靖海王府新修的茶亭裏喝茶。
大婚那日楊越也來了，只一眼，他便看出來宋玨沒有說謊。
但聖旨昭昭，即便是知道真相又如何，誰還敢反駁是怎麽的？
“楊都尉，我一直都想跟你好好聊聊，但今年事務繁雜，竟然一直都沒有碰上好的機會。”
楊越抿了口茶，卻道：“其實，我倒是覺得，我與小王爺如今也沒有什麽需要聊的。”
馮楚英一怔。
“近日小王爺四處打點，把什麽都安排得妥妥當當，想來是打算進京了是嗎？”
“對，”馮楚英發現這楊都尉說話雖然不客氣，但態度倒是十分和善，“也差不多了，因為一些私事，我打算提前進京。”
楊都尉點點頭，突然站起來，鄭重地行了個屬官禮：“小王爺，若您還算信得過我，我便向您保證，無論您回不回來，嶺南始終是您的嶺南。”
馮楚英一僵：“楊都尉這話就過了，嶺南道歷來受朝廷羈縻，從前不過是情勢所逼，不得不代行職責罷了，嶺南自然是皇上的嶺南。”
楊越凝視她許久，嘆了口氣，沒有說話。
事到如今，他越是剖析，便越是覺察出自己與馮楚英的差距好比雲泥，馮楚英不信任他才是正常的。
卻聽小王爺又道：“再者，楊都尉沒有發現嗎？這嶺南道如今自成體系，早已有了自己的運轉之道，只要為政者不行荒唐之策，便會平穩地運行下去，有沒有我，其實倒也不是特別重要。”
楊越仔細思索一遍，不得不承認的確如此。
如今，僅僅是他的手底下，便有專門負責器械開發、人才招募、經驗編纂、農事、商事、礦業、水利等各個細分領域的負責人，這些人甚至根本不屬於嶺南任何勢力，是小王爺管朝廷要過來、或是直接自百姓之中選拔出來的。
各行各業，方方面面都有章程，人依法辦事，事有法可依，嶺南獨有的商業契款疊代了數十個版本，如今洋洋灑灑一千三百多條，還有專門的團隊在不斷增補。
要說嶺南如今還缺什麽，不過是缺一個能夠鎮得住場子的人。
從前，這位置有小王爺，往後，想必會有一個來自朝廷的人。
楊越再一次忍不住嘆息。
他總以為，這靖海王府與自古以來所有心懷野心的王侯一樣，都慣於做一方諸侯、翻雲覆雨予取予求，觀靖海王府從前行事也是一樣地霸道專橫、說一不二，可當一切塵埃落定，他才發現，所有的布置都是為了嶺南。
靖海王府幾乎給了自己一個完美的退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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真正的小王爺，確實是已經不在了。
馮家放棄了嶺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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只要朝廷派過來的人不亂搞，嶺南再繁榮三十年不是問題。
馮楚英見他一臉黯然，反倒好笑道：“難不成楊都尉舍不得我不成？您不是一直對我馮家都——”
她古怪地笑了笑，沒把剩下的話說完。
楊越卻鄭重施禮：“從前是我目光狹隘，諸多偏見，我會專門再去向老夫人和二位夫人道歉的。”
馮楚英有些尷尬地擺擺手：“那倒也不必，她們不在意的。”
楊越卻堅持道：“要的。”
馮楚英沒話說，總覺得這姓楊的轉了性子，反而不好打交道了。
楊越又道：“您真的不打算回來了嗎？”
馮楚英不好回答這話。
從她兩年前接過馮榕海的責任之時，兩年就是個期限，她唯一能做的，就是利用這兩年的時間來實現哥哥的願望，盡可能地為嶺南謀求一個好的未來。
如今藍圖初成，她雖然心有不舍，但是現實又怎麽會由得她不舍？
楊越見她不回答，眼神更暗，良久才道：“若是有可能，我還是希望您能回來主持大局。”
說完，他起身告辭，沒有再停留。
一直在不遠處長廊底下轉悠的宋淩慢吞吞地走過來，古怪道：“這人怎麽跟被奪舍了似得？”
馮楚英皺著眉想了想，粲然一笑：“知道我是個贗品了吧！倒是有意思，看來他對我這個贗品還挺滿意的。”
宋淩生氣：“胡說，他才是贗品，他全家都是贗品。”
“行行行，”馮楚英不跟他胡攪蠻纏，“都差不多了，咱們後天就走怎麽樣？”
“聽你的。”
馮楚英看了看他：“雲無心昨天托人給我帶話，說他在這邊的研究告一段落了，他不與我們同行，想早些回京繼續研制解藥，讓我們到了京城若有什麽事，直接聯系京城千金谷的人便可以。哦還送來了這個，說這東西雖然不能根治西風醉，但卻可以壓制蠱蟲，至少讓你發作的時候好受一些，也減少一些對身體的消耗。”
宋淩“哦”了一聲。
馮楚英無奈道：“我說這麽多你就一聲‘哦’？”
宋淩：“……哦哦。”
馮楚英：……
什麽人吶！
馮楚英不跟他繞彎子了：“你就真的不去見雲無心一面了？”
宋淩揣著手兩眼望天。
“行了，我不管你們了，我這自身難保呢，哪有空管你們這些覆雜的男男關系。”
宋淩傻著眼看著馮楚英自己軲轆著輪椅越走越遠，心想事情怎麽沒有朝著自己的想象發展呢？
他本來以為自己裝得低落一點、受傷一點就能得到一個抱抱安慰來著？
明明那天晚上就有抱抱的哎！
為什麽今天就沒了？！
他的抱抱呢？
他軟乎乎、暖洋洋的抱抱呢？！
小王爺越走越遠，都快要轉出院門了，宋淩急了，噔噔噔跑過去，攔到輪椅前頭，兩條手臂往輪椅扶手上一撐，氣呼呼地把小王爺圈在椅子裏。
馮楚英一臉茫然看著他：“嗯？”
宋淩擰眉：“我生氣。”
馮楚英伸手拍拍他手臂，滿不在意道：“生氣就生氣，不想見他就不見咯，放心我才沒有興趣給你們當和事佬，再說我還生氣呢，我沒殺了他就不錯了。”
宋淩生氣地瞪她，半晌，又心虛地垂下眼，訕訕地松開了扶手。
“沒有，我其實，也不是沒有過心理準備。”
宋淩垂頭喪氣道：“從小到大，最不缺的就是想殺我的人了，什麽理由都有，我倒也習慣了，連宋琮想殺我我都能想通，更不用當初跟我並不算深交的雲無心了。”
“那你怎麽不去見他？”
“他心裏過不去這道坎兒唄！連西風醉都敢眼都不眨地往嘴裏塞，我要是再去跟他表示不計前嫌，我怕他直接拿自己當實驗兔子。”
宋淩想了想，又悠悠補充了一句：“你不懂，男人就是賤皮子，我恨他他反而能活得自在點。”
馮楚英回頭默默看了他一眼。
不等她開口，宋淩伸手，扣住她後腦勺掰過去：“把你想說的話咽回去，快點，不然我又要生氣了。”
馮楚英“噗嗤”一聲笑出來，然後就有些停不下來了，一路笑得不行，這宋大傻有的時候，倒是真不傻。
宋淩推著馮楚英往前走，恰好走到了大夫人的花園，看見花開得正好，又眉開眼笑道：“哎那個是什麽花，我從來沒有見過，真好看走咱們去看看。”
馮楚英順著他的手看了一眼：“那是雞蛋花，南方特有的，你們北方大概是沒有。”
小王爺雖然不會下廚，但是於美食一道見識倒是不少：“對了，可以吃，有股獨特的清香氣，要不咱們去摘點，晚上讓廚娘添道菜。”
兩人一拍即合，宋淩采花，小王爺坐在輪椅上，拿衣服寬松的下擺來兜宋淩采好的花，雖然是頭一回配合，卻默契得很。
大夫人進來園子裏打算給花澆澆水的，遠遠地看到倆人，怔楞片刻，眼底也不禁浮上了笑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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